“对方正在输入”消失又出现，他等了会儿，又发了个问号过去，依然没等到对面的消息。
许希晓双手插兜，猫腰沿暗处溜至后门外给许承辉回拨电话，前两个没接，打第三个许承辉才懒洋洋接起来。
“你看电影就看电影，一直给我打什么电话？”
许希晓问：“不是你找我的？”
“没大事，妈说你睡得不好，要给你房间定制香薰。我说你不喜欢沉香，她非不信，我就想当面问你，不过打字太麻烦，而且她每样订了一种，到时候你喜欢哪个用哪个就得了呗。”
“我已经忘了沉香什么味道了。”他恢复味觉嗅觉时间不长，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重新体验。“那我最喜欢什么？”
“你？闻什么你都嫌烦。”
许希晓申辩：“我现在不挑，烧焦味也觉得新鲜——前天的鱼腥味不行。”
许承辉嗤笑：“活该，早治疗早恢复了。”
“之前看过，医生说我的情况有点复杂，靠我自己慢慢恢复比较好。”
“什么庸医，你没睡好？”
“是没你好，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的。妈想买就让她买，我都能用——”
暴呵声混响层层叠叠的回音打断他的话，许希晓转身，墙柱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个男主演，佝偻胸口期期艾艾鞠躬，又无措地回头看许希晓。
“你在这儿干嘛？赶快和我回去！郑永彬！你他妈聋了？！缺脑水搁这儿藏着！”
粗鄙的言语一股脑往外倒，听得许希晓不由皱眉。制片人照着他脑袋抽了一计骂句“臭小子”，揪着耳朵无视许希晓要拽人回去。男主演神色压抑中流露的苦楚比电影里真切百倍，气质也和电影角色判若两人。
“等等——”
制片人立刻装作刚看见他的样子：“哎呦真不好意思，我这就把他带回去。”
许希晓直视男主演：“郑永彬？郑先生，背后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郑永彬没被揪的耳朵也变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偷听，我……”
制片人再踹他一脚：“话都说不清！废物！”
许希晓看不下去：“你别打他。”
“哎呦呵呵，您不知道情况，他……”
“别……别说了……”
郑永彬细痩的指头捏住制片人衣襟下摆。
“小贱人，被赵老板发现你勾引别人，打断你的腿！”制片人又大模大样骂了几句掐着郑永彬后颈走了。
许希晓看两人走远举起手机：“喂？听得到么？”
许承辉：“嗯，刚怎么了？”
“哦，出了点小状况，”许希晓从到处张贴的电影海报上提取了排在第一位的男性名字，郑永彬。他念一遍，停下步子不禁皱眉：“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喂？”
“听着呢，他怎么了？”
许希晓想起郑永彬走之前有话没说，但出于对这名字的无缘由的厌烦，他不愿深究：“谁知道，莫名其妙的。”
那边音量变小，许承辉大概在划屏幕：“他勾引你？啧，《以谍止战》，想不到你喜欢看这种类型。”
许希晓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说来话长”，问他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会场里夏凌寒已然不在，只留下零星几个收拾会场的工人和在等他的助理。
“你不是和夏凌寒一起去的？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点。”
“乱七八糟什么意思，”许希晓微微点头回应二助的视线：“我说我是助理，没人注意我的。”
许承辉打个哈欠：“就你信，凭你一脸岁月静好的纯洁样，说句掉进蚂蚁窝的糖块不过分吧，难怪叫人盯上了。”
与此同时二助为他利落推门，手上的公文包划出一道优美弧线。
许希晓：“……总之你放心。”
挂断后他想过打给何青山，犹豫一刻又关闭拨号界面，挑了个审计部们相熟的同事，只让他发份会议文件给自己，其余什么也没提。
前面人的步履在视线范围内消失，抬头便见夏凌寒与蓝上衣黑裤子的工装青年站在一起。离他更近的二助正静静等待一路埋头发消息的他。
他问那人是不是白听榕，助理点头称是。
白听榕拿个本子，俨然一个下课向老师请教的学生，不停记录着什么。
许希晓借口不去打扰等同事的回复，不想
二助问能不能趁这时间问他几个问题。
夏凌寒的助理，能有什么要问他的？
“小姐问您她一会儿能不能带只雪貂过去。”
后台的工作室还是多年前的老式设计，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最后绕成个圆环。那两个人就在扶手电梯的圆对面。
许希晓：“谁？哦淼淼么，当然可以。”
助理画个勾：“请问您有什么忌口，鉴于您伤口的情况，我建议您取消含酒精，海鲜以及辛辣的食物，您还有其他过敏源么？”
“没有。”
“根据夏总的意思，我已经预约家庭医生到悦景为您换药。这几天您都会住在那里，您的出行将由专人接送。”
这句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助理也不用他回答，例行公事般继续询问，像个预先设定好的程序：“衣服的品牌和款式您是否满意？取消鞋带是否更好？”
《关于工作助理转行从业生活助理的困境与讨论》
“……都满意。”
“那您抵触体验更多设计吗？”
许希晓开始为停止填写调查问卷做努力。“不如你先给夏小姐回个电话。”
二助：“小姐说如果您不介意，则毋须再打搅她。您是否需要了解明日的营养菜单？”
“不需要，夏凌寒明天有行程？”
“是的，明日早7点，预计返回时间为后天下午4点。”二助竟然大方地把夏凌寒的整个行程计划给他看，如果不是夏凌寒朝二助招手了，他还能再看十分钟。
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总算看清了白听榕的样貌。并不是显眼的那类人，眉目平淡，与商鹬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二助从上衣口袋抽出签字笔给夏凌寒。夏凌寒在白听榕并不精美的本子上写了几笔，白听榕全程目不转睛，令他都有点好奇了。
写完白听榕问能不能抱一下，两人客客气气拥抱，眼神扫过他的刹那顿住。
偏头意味着下意识的思考。
好巧不巧同事正好这时打电话过来，许希晓歉意一笑背身走开。
“……嗯好，我刚收到，谢谢你，再见。”
回头差点儿撞到夏凌寒的脸，鼻梁到下巴喉结，比荧幕里的所有人都好看。温热的鼻息触到他皮肤：“我必须道歉，我不该在看电影的时候办公。”
许希晓哪里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心虚道：“我看没我事，就接个电话。”
“一个？至少两个。助理会擅自离开他的工作岗位么？”
“好像也没有老板会和助理一起看电影？”
“原来你知道，”夏凌寒逼近，他腰后仰重心偏移到后退：“你接谁的电话？”
“小辉的，”许希晓疑惑：“感觉你有点奇怪。”
夏凌寒瞳孔微动，直起身。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许希晓心不在焉进电梯，余光突然瞟见个人影，他被惊得倒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夏凌寒眼疾手快拎住他，伤口就要撞到门框上了。
原来是人形立牌。
“吓着了？”夏凌寒皱眉，以为是许希晓对昨天的事还留有阴影，心中又给商鹬狠狠记了一笔。
许希晓故作镇定：“走神了以为这里站了个人，吓了一跳。这上面还有亲笔签名，不怕被粉丝抱走么？”
他因为被吓得明显话多起来：“不是因为昨天，还好有你拉住我。你说，买一个名字要花多少钱？”
“什么名……”夏凌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腰间手臂蓦地一紧，立牌便被拦腰折断了。“郑永彬”三个字和后面的心形图案断成两半，下半截倒地，上半截死死捏在夏凌寒手里，指骨发白。
他哑然，夏凌寒眉目间陡生的狠戾更令他不解。
夏凌寒把手里那半扔到地上，若无其事道：“有点激动了，谁让他敢勾引你。别说一个名字，买他一条命又怎么样？”
罪不至此吧……
“别，我瞎说的。”
“可是我当真了，而且我也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