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赢风就把需要的水和干粮都准备好了。
他把夏回收进手串中，不打算让他坐车里。
萧柒还想说多个人说话比较热闹。
结果这人说：“路上太阳大，夏回鬼气不够浓厚，会受到影响。”
萧柒只好作罢。
赢风接着当司机。
两人出发去南疆。
萧柒睡了一路，活像个猪投胎，能吃能喝能睡。
都不兴问一下赢风累不累的。
等他睡了一路醒了，已经黄昏了，南疆也到了。
赢风已经下去了，靠在车上看着远处的一片沙漠，夜风一卷，吹起的都是还带着太阳热度的黄沙。
他看见萧柒下车了，默默来了一句：“你倒是睡得香。”
也没多少责怪的语气。
但他越是这样没有情绪，越是让萧柒不好意思。
萧柒默默自己的脑袋瓜子，嘿嘿嘿地笑。
“这车坐着摇摇晃晃的，特别容易睡着。”
“都怪你开得太稳了，不然我哪能睡着！”
末了还要倒打一耙。
赢风把夏回喊出来，丢给萧柒一个背包，自己也轻轻松松拎了一个。
夏回看着遥遥无际的沙漠，“他就是在这里保家卫国的吗？”
黄沙漫天，寸草不生的地方。
人，不到战场看一看，永远不会知道战场的残酷与无情。
单单是现在，空无一人的古代战场，都能感受到凄凉与寂寥。
打仗的时候又会是什么的血腥场面呢？
这沙地里，究竟埋葬了多少士兵将军的骸骨呢？
除了身临其境的人能感受到，被保护在城墙内的老百姓根本无从知晓。
夏回踌躇许久，晚风裹挟着沙子拍打在他的身上，他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他知道顾公子在哪个方向，那个方向有着一股非常强大的意念。
强大到他一落到这片黄沙地，就感觉到了等待的苦楚和迷茫。
就如同他在梨园等待的时光是一样的。
他的脚步逐渐快了起来，他习惯了用腿，还没习惯当鬼。
没习惯去飘，去飞向目的地。
到最后他跑了起来，犹在身上的戏服有着长长的衣摆，在这荒芜的沙漠中增添了一片色彩。
犹如一朵绽开的沙漠之花。
萧柒也跟着他跑，还觉得挺好玩。
但沙漠跑起来很吃力，他又不是鬼，体力没有那么充沛，跑了一会儿认输了。
只要夏回还在视野范围内就好。
赢风没跑，但始终缀在萧柒身后，他的脚程快得离谱。
萧柒都不明白他怎么走这么快的。
怀疑他是个神仙。
“赢风，你其实不是人吧？”
赢风疑惑地看着他：“为何这么说？”
萧柒指着他的腿：“你都没跑，你为什么走得跟我跑得一样快？”
“这不科学！”
赢风弯了弯唇，“这是秘密。”
“以后可以教你。”
“多久以后？”萧柒追问。
“很久很久以后。”赢风回道。
他其实想说的是，只要你不走，我会的所有东西都会教给你。
这个很久很久，不过是求一个天长地久。
说着说着就看到夏回立在前方的一个沙脊上。
沙丘除了他空无一人。
只有突如其来的强风席卷着他的长发和衣袖在翻飞，发出猎猎声响。
他四下张望，“人呢？顾倾回！顾公子！你在这里吗？”
“你在的吧？这里都是你的气息，怎么会不在呢？”
“顾倾回！我来找你了！你快出现啊……”
萧柒听他这嘹亮的嗓音在这沙漠传递，觉得自己口渴。
他掏出水袋喝了两口，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嗓子。
见赢风看着自己，遂问他喝不喝。
赢风看了一眼瓶口，默默接了过来，也对着瓶口喝了两口。
萧柒笑眯眯地看着他，“咦，这会儿不嫌弃我了？”
赢风回给他一个笑容，意味莫名。
“我们要不要帮忙喊啊？下回一个人喊着怪累的。”
赢风摇摇头，“马上就不用喊了，而且，顾倾回跟你不熟，你喊了也没用。”
萧柒：“……没毛病。”
赢风朝一个方向点点下巴，“来了。”
萧柒看向前方，远远的过来一个黑影，他本来也是走着的，越走越快。
最后飞奔过来。
在已然呆立的夏回面前才猛然停下。
那是一个披着铠甲，满脸坚毅的年轻人。
只是表情疑惑，晒得黝黑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色疤痕。
夏回凝视着那个疤痕，忍不住用手去碰。
可还没碰到，就被将士抓住了手。
“你是谁？你呼唤的是我吗？”
夏回双眼朦胧地看着他，“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有一个夏回的名字一直在我脑海里，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他忘了自己，忘了夏回的样貌，却还记得夏回。
夏回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他的怀里，搁着厚重的铠甲抱住他的腰。
“你叫顾倾回，我叫夏回，顾家二公子倾慕夏回的意思。”
顾倾回举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他又舍不得推开怀里的存在。
因为他扑进来的那一刻，他一直荒芜的心就满了。
他在这里飘荡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他等到这么一个让他心旌动摇的存在。
他不由自主地相信着他。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回在他颈窝摇摇头，笑着说：“不重要了，只要能见到你，一切都不重要了。”
顾倾回轻轻推开他，“可是，我想要记起你。”他盯着夏回的眼睛说。
夏回无措地看向萧柒。
萧柒撸起袖子准备记忆回溯，结果被赢风拦住了。
“不用你，心意相通的鬼之间也可以。”
萧柒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无奈地放下了袖子。
“那我们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赢风抱着胳膊，“我，看着你，送他们投胎。“
“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意义。”
萧柒闻言鼓掌，“这可真是太有意义了！”
夏回无师自通，拉着顾倾回坐在黄沙之上，摘下他的头盔，双手抚在他的脸侧，与他额头相贴。
顾倾回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见夏回已经安然地闭上了眼睛，他也缓缓闭上了。
萧柒也震惊，“还可以这样？”
他昨天按太阳穴的姿势可是很累的好吗？早知道能这样，不是轻松多了吗？
赢风点头，“这样更快。”
萧柒叫道：“那你昨天不教我这样？你这个男人，真是坏得很！”
赢风淡淡看了他一眼，眼里都是“你是傻子吗，我怎么会这么教你。”的意思。
但是萧柒就是看不出来，还觉得他在挑衅自己。
他举起拳头比来比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没等他吐槽完，夏回和顾倾回就回溯完了。
这回不用夏回主动了，顾倾回直接一把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哥哥，你来寻我了。”
“嗯，我等不到你，就来寻你了。”
顾倾回扶着他的肩，看着他，“所以你也在等我是吗？你也喜欢我是吗？”
夏回不说话，就笑着看他。
顾倾回激动得原地转了两圈，又停下，“可是，我好像害了你，你本来不必死的。”
夏回踩了一下脚下的沙脊，问他：”这是哪里？“
“是将军冢，将士们将我的尸骨收集起来葬在了这里……”
夏回又问：“那你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保家卫国，风国男儿义不容辞！”
“可是你娘说你是为了争取功名和我在一起。”
顾倾回摸了摸后脑勺，“我是这么说过，但我没想到我会死在这里。”
夏回去抱他，“傻瓜，沙场无情，由得你想象吗？我不后悔，你缠着我的那一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况且，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戏子，死了也无人在意……”
他在说戏子的时候，就被顾倾回抵住了唇瓣，“我不许你这么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顾倾回倾慕的人。”
“你不能说我喜欢之人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