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貌改变之前那一瞬间，巨大的水晶骨架化作流光逸散，而巨鸟眼眶中的两颗青色珠子落到了沈鹤掌心。
然而，光顾着和“故友”交流感情，不看路的后果就是——
“……王也？冯宝宝？”
眼前的参天巨木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身后高耸的雪山。
陌生的环境中，沈鹤抓着那两颗巨鸟眼睛变成的珠子，茫然四顾。
人呢？秘境就这么开启了？都不走个流程的吗？我是谁我在哪？
这时，被他握在手中的青色珠子发出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沈鹤听过后不由垂眸一笑。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被磨灭在寂灭之地了。”
“……他啊，他很好，只是我没必要去见他了。”
转世过后的那个人已然与前世无有关联，那时沈鹤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确认过对方的魂体并无损伤后便离开了。
“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风的种族是青鸾，也算得上是凤凰。比起她的同族来说，青鸾的战力算不得有多强大，只是性情温顺又能够驭风，十分适合收来当做交通工具。
‘我想要切开空间，为子谦搏一条生路……但子谦没能过来，反倒是我自己落在了异世界。’
‘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了解一些了。’
“那确实。”沈鹤看着还在运行的直播间和上面飘过的一连串问号和表情包，想了想，一挥手将直播屏蔽掉。
有些真相，广而告之只会产生恐慌，他已经有了想法，就不必吓唬这些人玩儿了。
“来来，我们对一对信息。”
沈鹤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地面盘腿坐下，理了理思绪。
向子谦，唯一能够称得上是他故友的人。
两人相遇期间他还处在元婴期，因为根基受损可以说是修为全无。那时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对他怀有莫名其妙的恶意。哪怕是最纯善坚定的苦修者也会难以自控的用最为恶毒的想法去猜忌他。
后来他才知道，这份恶意的来源是天道本身。
毕竟谁不想要一个完全没有求生意志来免去挣扎麻烦的祭品呢？要知道上一个祭品可是给它造成了天大的麻烦。
当时只有两个人对他还算不错。
其中一位……额，说实话，对方不是好人，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叛逆期的精神病患者，因为奇异的逆反心理杀母弑父，热爱和天道以及规则作对的女性魔修。
而另一位就是向子谦，一个天赋平平，没什么执念的金丹期炼器师。
沈鹤依旧没有办法想象出对方是如何将天道强制赋予的恶意完美的控制在心底，用最正常的方式对待他的。
于是理所当然的，向子谦作为一个“异类”，死在了元婴期的雷劫之下。
沈鹤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你现在捅我一刀还来得及」
当时向子谦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从鸾，你知道吗？我是无所谓修仙与否的。修仙是因为我有这份天赋，成为炼器师也是因为我有一点天分。」
「我成为金丹修士，苟活四百余载，却依旧没有什么想要的事物。」
「然而如今，天道将倾……」
「昆仑灭门，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原来是为了抓人去做祭品」
「沈掌门性情中人，不肯任人宰割，昆仑满门死战不退……我不懂、也自愧不如」
「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作为傀儡，用于摧毁什么人的意志，更不愿意作为天道的帮凶。」
「你很坚定，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也可以走下去，你一定会赢。但是，我觉得你需要知道一件事」
「不是所有人都会受所谓“命运”摆布的」
「沈掌门如此，昆仑如此，你如此，我亦是如此」
「沈鹤，你并非孤身一人」
「四百余岁，我就算命陨于此，也不算夭折，能够与你同行，更是不枉我于此世间走过一遭。」
「我不怕死，魂飞魄散也无妨。」
「如果有幸还能相见，我希望你来告诉我，新的天道已然出现，不会再有人因为因果断绝、天道堕魔而枉死」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的路还有很长……不要回头，你只能向前走。」
……这样的人，换做谁不得说上一句愚蠢。
但唯独沈鹤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只有他没有资格。
‘子谦应当会很高兴，你又有了新的同行者。’无风清脆的声音在沈鹤耳边回荡着。
“谁知道呢？我总觉得小也和子谦越来越像了……”沈鹤单手支起下巴，一时间很是苦恼，“总觉得不看住的话，都会走上自我牺牲的道路。”
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的他无能为力，而这一次，就算王也真的挂了他也有把握把人救活。
“算了，先说说你的经历吧。”沈鹤决定不再细想下去，毕竟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看住他在意的人。况且总把两个人做比较，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
‘我越过空间裂缝之后便到了一方小世界，虽然子谦不在了，但以我的实力，在此处的生活还算平稳。’
‘但是「系统」出现了。’
‘先是秘境频出，紧接着所有人互相猜忌、自相残杀。’
‘最后，在大气运者死在秘境中之后，世界崩塌了，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便……’
‘被那个伊万把眼睛捡走了？’
沈鹤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庆幸。
“是你特意把他们往这边赶的？”那伊万那几个人真是倒霉催的。
‘才没有！我刚醒过来，你们走近了我才发现的！”无风的情绪显得非常激动，“我又不是你！不要诬陷好妖！’
“说得我是坏人一样。”沈鹤吐槽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系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是怎么躲过我的感知的？”
‘如果小世界本身逃不开近期崩溃的命运，你会在意吗？’无风提醒他，‘它很狡猾，专挑那些本就该崩溃的世界下手，收割最后一波气运爆发期间的气运与资源带走。’
那自己确实是不会在意……
沈鹤也想到过这种原因，但没想到还真有钻这种空子的。
……真有耐心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沈鹤面无表情的盯着两颗珠子。
‘……哎呀好吧好吧，我是青鸾嘛，又进化出了空间神通，驭风听些消息还是手到擒来的。’无风不满的嚷嚷道，只是因为种族天赋，尽管在摆烂并且语气不好，她的声音还是清脆空灵的，‘你打算怎么办？它好像已经把本体转移到蓝星上了，在这里你杀不了它。’
强杀的话世界很可能会崩溃，这就和沈鹤的原则相悖了。
“杀？我为什么要现在杀它？”
沈鹤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我现在杀了它，那么那些无辜被收割的小世界要怎么办？”
他不仅不能现在就杀了系统，还要尽力的通过小世界残片来定位还原其余小世界的气运去向和世界原貌——哪怕是以他的能力，想要搞定这一切也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也不算天方夜谭。
“……我觉得吧，应该把子谦编个什么神塞进去，让他们多拜一拜。”沈鹤也不是多勤奋的人，不然他也不至于拖家带口跑来这样一个小世界散心。
假若他没有遇到向子谦，那么他大概率是不会在意那些与他无关的小世界生灭的，至少在有所感悟之前不会。
“真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沈鹤不由出生感慨，“而且经常一傻就是一片。”
‘子谦才不傻！’无风大声抗议。
“他当然不傻，傻的是我。”沈鹤叹气，“明知道他只是为了让我对「人」这个身份多一份归属感，让我对世间万物除了理智再多一份善心……我还是掉到网里了。”
然后就要疯狂操心，烦死了。
这大千世界，须臾生灭，简直是有数不清的问题要去解决。
——自己简直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