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怎么不怕。”尽管一时没想清楚沈鹤为什么要问她这种奇怪的问题，但秋月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但是如果一定要用死才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不会逃避的。”
是这样吗？
沈鹤想着。
他还是没有告诉王也有关世界崩塌的事情。
王也和秋月明都是这个世界的人，沈鹤确实是可以在世界崩塌之前把他们带走，但这样他们就会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重新演化的世界里便不会再有他们两个的位置。
也就是说，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一次的死亡是无法避免的。
……他在犹豫。
这种事情放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在大事上沈鹤向来果决，毕竟很多时候重要的不是这个决定的对错，而是做决定的速度。
但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嗯？是说我一定会死吗？”秋月明这时也大概搞懂了沈鹤想说的话，“不能再抢救一下……我的意思是，必须要死一次吗？”
“没有第二种选择。”沈鹤有些兴致缺缺，看在秋月明眼里就像是一只不太高兴的大猫正窝在那里打盹儿。
“那师父会救我的吧。”秋月明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沈鹤来说大概是很重要的，于是在斟酌过后又开了口，“我知道师父你很厉害。只要师父说，我就一定会信。”
“……就这么简单？”沈鹤疑惑的看向这个和他事实上只能算是第一次见面的小徒弟。
秋月明的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纯粹却又深沉。
静水流深。
……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哦，因为是师父。”秋月明抱着白虎毛茸茸的爪子，努力的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师父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她得告诉师父——她这个便宜弟子都这么信任你，更别提师父你在意的那个人了！
“这样吗？”沈鹤逐渐恢复了一点精神，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回头问一问小白。毕竟那家伙在做人上还是要比自己强一点儿的。
“你的修炼进度有些差了。”沈鹤支着下巴，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被王也踹过来守着的主要原因。
其实这个进度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不过他是师父，他说差就是差。
秋月明并不觉得沈鹤这话哪里不对，事实上在看到她亲爸亲妈的进度之后，她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那……那我要抓紧修炼？”
“这倒不用，你现在的时间分配就很不错。”沈鹤也很赞同劳逸结合的观点，修炼这种事情并不是说往死了练就有效果的。
要知道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总是压榨这个极限很容易落下隐患。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重在持之以恒和循序渐进。
“现在该讨论一下你的问题了。”沈鹤面上的笑容让秋月明看得有些发毛，“行事倒是很果断，对自己也够狠，但是还是太冲动了。”
“……这个嘛。”秋月明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一时上头，没把握好程度。”
她在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外力影响之后，第一时间调整得有点用力过猛了。后来自己给自己来的那一下更是因为被影响到几乎无法保持清晰的思维。
最后勉强利用从宿白那里看到的「恶」的操纵方式逃脱时，她甚至无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恶意。
不过毕竟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动手，她觉得自己能跑掉已经很强大了！
“他们欺负人！两个打我一个！”
秋月明果断告状。
“人我已经帮你揍了，不过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发现自己又没记人名之后，沈鹤再次摆烂，“算了不重要——看你的熟练程度，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吧？”
“嗯。”秋月明点头，“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想修炼的。”
“那现在为什么想了？”沈鹤还挺好奇的。
“可是一般流程不应该是问我上一次做的是什么吗？”秋月明迷茫了，秋月明表示自己不能理解了。
“哦，那你上一次做了什么坏事？”
秋月明：“……”
倾诉欲都没了喂！太随意了吧这个态度！
算了，师父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能强求，没用。
“我六岁那年遇到了人贩子。”秋月明无奈的单手托腮，毫无感情的说道，“记录里是人贩子猝死，但实际上人是我杀的。”
“六岁的事情你还记得？”沈鹤有些惊讶了。
“只记得这件事了。”
说到这里时，秋月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她已经可以用这么平静且坦然的态度来述说这件事了啊。
“其实也记不清什么了，反正就是同样的手段，”秋月明眨了眨眼，“然后——哇，人死了耶。”
她一摊手。
“就这样，没了。”
“看你也没留下什么阴影。”沈鹤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看似平常的小徒弟，心说这下就对味儿了。
他就说自己的徒弟里不可能有这么个又乖又可爱的纯甜心儿产品的。
“之前确实是没什么啦。”秋月明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但是大概是上初中那会儿，我突然发现了个问题。”
“我好像不会害怕死人。”她歪了歪头，很认真的组织着合适的语言，“或者说……我对生命的逝去没什么感觉？”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没什么。”
“但如果我说，我想动手呢？”
靠在白虎软乎乎肚皮上的女孩儿露出了一个苦恼的笑容。
“生命真的好脆弱，哪怕是那么强大的人，也只需要勾动手指便会死于非命。”
“在意识到我想要用这份力量为自己谋取私利之后，我在恐惧啊。”
“能够操纵生死的力量是会让人上瘾的。”
“我害怕自己也变成轻贱生命的人，那样的话，我和我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就这样，眼看着天地之炁在身边流转了二十余年。之前就算在虚弱期间被「恶」所影响，她也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直接伤人性命。
“我是不是超——厉害？”
秋月明得意的扬起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