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种人,他的命运,是从出生开始就被固定了的。
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大鳄便是那种人。
因为一出生,他的父母就不知所踪,他成了孤儿,他只能在同村族人的抚养下渐渐长大。
恰好他出生那一年,是梁家家族里发生巨变的一年——
家族世世相传,代代守护并作为使命的那个宝物,紫石,被同样作为守护者的梁姓家族盗走,这一年开始,整个家族都开始沦陷。
为了寻回宝物,为了对梁姓家族进行复仇,家族开始进入黑暗,并成为了黑暗的主人。
林大鳄,并从小就被当成是一个士兵那样训练,高强度的体力特训,终年不得休息的修炼频次,让他变得异常强大,更让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童年?
不存在的。
朋友?
也是不存在的。
美好的回忆?
更是半点也没有。
他从15岁开始杀人,掌控他的族人给他灌输了弱视生命的概念,并训练他精于刺杀的本领。他开始执行任务,可悲的是直到他杀死了别人,他也不知道原来杀人是为犯法,甚至是为天理不容的事情。
林大鳄只是,一个可悲的牺牲品而已。
林家以输出雇佣杀手在地下世界累积了巨大的财富,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目标——
统治这个世界。
只要找到遗失的家族宝物,以及带走宝物的梁家后代,就能利用宝物那神奇的力量,去真正地统治这个世界。
一开始,林大鳄并不知道统治世界是什么概念。不仅如此,其实他什么概念都没有,他就只是一个优秀的兵器人而已。长年累月的训练以及重复机械般的杀人任务,并没有充实他的生活,也没能让他的精神世界开阔起来。
更何况,他不是唯一拥有林家本家血统的人。他有叔叔伯伯,他有六个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们都还在世,不像他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他们掌控着族里的大权,他们才是野心勃勃想要统治这个世界的人。
当然,这些人,也只是林大鳄称谓上的亲人而已,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亲情,他更不知道何谓亲情。
那年他十八岁,终于成年了,家族长,也就是林大鳄的伯伯,给了他第一个拥有特异功能的物品,是一个触碰到其他物品,就能凭空产生爆炸的木质符雕,很小巧。伯伯把它亲自放进林大鳄的手掌中,用刀划开掌心,强塞进去并故意露出一部分,随后接受治疗让掌心自动愈合,那样一来,这个物品就会永远留在他手心,不必担心被他人抢走了。
伯伯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并不是对他的赏识,而是要他去杀更多的人。
那时候,他们已经移居老挝了,中国正向发展得太好,并没有太多黑暗可以留存的余地,只有东南亚落后的国家,比如像是建国不久的老挝,才需要他们那样的人。
在那些地方,他们可以凭借武力去获取金钱,权力,然后利用这些资源,在国内大量投入继续寻找梁家以及紫石的下落。
林大鳄十八岁那年,就曾一个人摸进一个驻扎营地里,炸死了里面熟睡的一整个美军小队。
手上染的血越多,他就越是没有知觉。
天天听着族里那些长辈们统治世界的言论,他不仅毫无兴趣,甚至有点嗤之以鼻,世界这么大,就算统治了又能做些什么?
统治世界,无非就是统治人,结果不过于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想杀谁就可以杀,可那时候的他想杀谁也都能杀得到,更别说——
他没有想做的事情。
他的大脑像是不能跑起来的齿轮,长年累月的机械化对待,让他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在无恶不作的任务中,他继续长大,变老。
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可能会在某个任务中被杀,或者就这样杀人到老,然后毫无波澜地结束罪恶的一生。
直到三十多岁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大任务。
要杀一个人,他拥有非常宽裕的时间,七天,他觉得一定是非常难杀的人才会需要这么多时间。
可偏偏不是。
那是一个女人,华人女人,照片是一张半身近照,看起来三十未到,风华正茂。
每一个男人,都会被某一个女人改变。
每一个。
那时候的老挝,虽然定居或工作的华人都不少,但他们要杀的目标一般都不会是华人,他料想到这个女人一定不平常。
他拿到了女人下榻的旅店。
他观察了一整天,发现这女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也怕她是深藏不露。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就在那天晚上。
女人会在一个小型西餐馆用餐,前一天他已经确认过了,那时候的老挝很落后,一条街道上没有几个像样的店面,女人所在的旅店也没有提供餐饮服务,她最好的选择,只有那个小型西餐馆。
女人落落大方,坐在店铺靠窗的位置上,点了牛排之类的西餐。
林大鳄很自然地走进餐馆,并对上前迎来的接待员说,他是来找人的。
他指了指那个女人,女人似乎并没有留心于他,只是低头吃饭。
接待员走开了。
林大鳄缓缓地,接近她。
待他距离桌子还有五米的距离,这女人才缓缓抬起头,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冲着她而来的。
林大鳄停下脚步。
却不是因为女人的眼神,而是在女人身后不远处的座位上,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人——
他站了起来。
他那餐桌上,摆放着他点过的餐点,但却一口也没有动过。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林大鳄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不仅仅只有他,在猎杀这个女人。
而不幸的是,这个瘦弱的男人,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撞到枪口上了,因为他并不知道林大鳄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老挝,枪支管理极其松散,谁都可以有一把枪,而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你随时都可以在街上看到枪战。
瘦弱的男子迅速冲了过来,一只手伸进胸口外套内衬里,快速地掏出一把手枪,一边加速接近,一边朝着那女人的后脑勺瞄了上去——
女人还是抬头直盯着林大鳄,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身后正在发生什么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
“砰——”
一声枪响,顿时,餐馆里的接待员收银员都纷纷尖叫了起来!
那个想从女人身后偷袭的瘦弱男子,额头上穿了个洞,后脑勺像南瓜落地那样炸了开来!
女人惊讶的视线里,是林大鳄举着枪的模样,那枪口,还微微冒烟。
林大鳄笑了:
“我要杀的人,谁都不许杀!”
他就是这么疯魔的一个人,一只恶鬼。
只是因为他们要杀的目标是同一个人而已,按道理说,这枪谁开都一样,只要女人死了,他俩的任务都算完成。
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开枪把对方给打死了!
也是因为这种疯魔,让他活到现在,甚至活得更久。
餐馆里除了四处逃窜的客人与立刻躲进内屋的店员之外,还有几个可疑的身影,林大鳄举着枪,对着天空猛扣几下机板,大笑着喊道:
“混蛋们,这女人是老子的,有种就来追老子!”
说罢,他上前几步,直接把那女人从座位上揪了起来,女人似乎也是惊吓过度,她犹如一只受伤了的小鸟,只能安安分分地被林大鳄粗壮的臂膀给拉扯过去。
林大鳄右手持枪,继续胡乱地射击。
左手一把抬起这女人,把她整个人都扛在肩膀上。
林大鳄,哈哈大笑,继续开枪。
“想死就来找我,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保持射击威慑,一边,扛着这个女人退出了餐馆,尔后迅速把这女人塞进一部老旧的轻型旅行车,自己来到驾驶座,上车,发动,一脚油门,立刻撤离。
那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头了,她一直都没怎么呼救,甚至被丢在车后面,也没有大呼小叫,更没有问过林大鳄任何一个问题。
林大鳄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兴趣。
其实那个时间段,他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了,他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只能偶尔像这次这样,创造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他拥有足够的时间,还有六天,但其他杀手的刺杀限定可不一定有那么充裕,所以为了完成任务,那些杀手一定会追过来的。虽然林大鳄和他们也无怨无仇,但是他想尝试一下和一群杀手对抗,互相厮杀是怎么样的感觉。
仅仅是因为这样。
可能,就会有一大群人身亡。
反正他的生活很麻木,反正他也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或者说,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对错的概念,他就只是想找点刺激而已。
找一些,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林大鳄开车来到一个藏身之地,那是他偶尔会居住的地方,周围比较空旷,一幢两层的楼房,一楼空置,二楼有房间。
他甚至故意把自己的车子停在门前,而不开进屋子里面,就是为了让那些杀手可以轻易找到他们。
他把女人粗暴地扛上三楼,扔进一个房间的床上,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从来不是因为开心。
他只是觉得他应该笑。
女人在床上做了起来,表情冷淡,左顾右盼地观察了一下房间的情况,又抬起头,盯着林大鳄。
林大鳄以为她会害怕,但她明显没有露出任何一点胆怯的神色。
她似乎还认真地想了想,莫名其妙的对着林大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谢谢你,救了我。”
林大鳄好端端的哈哈大笑,居然被这句话硬生生地打断了!
他呆住了。
他不是没有囚禁过女人,他所囚禁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害怕他的,但是这个女人,为何并不一样?
林大鳄恼羞成怒,立刻掏出手枪,上前就是指着女人的头颅,暴跳如雷地吼道:
“去你妈的!谁要救你了?我是来杀你的!杀你!懂不懂?怕不怕?”
女人一点都不害怕。
她还是抬着头,温柔地盯着林大鳄,把林大鳄盯得都有点发毛了。
女人伸手,那白皙纤瘦的手指轻轻抬了起来,优雅地,轻轻地,把枪管,从她额头上慢慢移了开去。
林大鳄居然没有阻止她。
女人说:
“我叫许南青,你呢?”
林大鳄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女人的语气和声音,不知为何,让他有一种想要回答的冲动。
他的枪口,已经没有瞄准这个叫许南青的女人了。
他知道自己还有六天时间,他可能并不会太着急杀死这个女人。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除了一群即将要杀上门的杀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不明,但却充满神秘感的,奇异女子。
“我叫林海镇。”
这是林大鳄的真名。
这女人,是为数不多,知道他真名的女人。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会发生更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