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女人的血脉并不难,她有一个大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
燕宁被拉入她的记忆,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浑天真纯良的女孩,变成满身慈爱的女人,最后是是扭曲疯狂的母亲。
她并不知道女人在嫁进陆家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记忆里的视角是从她与陆老爷那晚洞房花烛夜开始的。里面也有许多令人耳红心跳的画面,燕宁当时羞红了脸没看下去,但是现在细细想来,那些画面也太多了一点。
如果将发生在女人身上的那些房—事去除掉,那段记忆就单薄的如同纸片一样。陆老爷委实禽—兽,因为他甚至在女人哺—育的时候,动作也没停下过。
燕宁甚至觉得,女人不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而是一个单纯的生—育工具,就像是养殖场里的蛋鸡一样,被陆老爷养着,一胎一胎的往下生产。
虽然女人的面容与她肖似,但还好,“陆横”不是的。
燕宁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看到成年的大儿子时,从心底里涌上来的那一股庆幸感。虽然“陆横”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并不希望他就是那个大儿子。
在影像中,大儿子与“陆横”只有三分相像,硬要说起来的话,说是像赵玉林更恰当一些。
他在“欺负”完女人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燕宁无法得知她的去向,只能任凭想象猜测着。
也因为影像是从女人的视角展开的,有关其他人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细致。
结合陆横先前与她提过的只言片语,燕宁倾向于是大少爷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从此逃出了陆家村。这里的时间线大致处于旧社会与民国的交界处,与陆家发家的时间也大致对得上。
现在已知存活的,就只有她的大儿子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管家看见“陆横”回来就这么高兴,管家年纪大了,分辨不出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刚来那日,管家也是盯着看了许久才喊出来的。
而之后女人也疯了,大多数时候都痴痴呆呆的,陆老爷也没有把大儿子消失的事情告诉她。
虽然无法真正确定她的大儿子到底去哪里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小儿子一直都在陆家村,在死去的女人的肚子里。
女人的献祭是忽然性的,陆老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永远的困在这里。
燕宁无法想象,等他后知后觉的奔去女人屋里,却只发现一地残骸和被掀翻的床板,以及床板上那些离奇的咒语,那时的陆老爷该有多愤怒。
而在被困这么多年之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让她和“陆横”拜堂成亲,生下孩子,以此来脱离困境的。
甚至于她和“陆横”都不是女人的孩子。
那个不该出现的婴儿并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他被他的母亲憎恨仇视着,同时也跟着他的母亲一起,成为了饲养诅咒的极好养料。
作为一个小小的肉球,它非但没有消亡,反而一直好好的待在女人的体内越长越大,直到前几天,她的闯入,才将一切平静打破。
肉球破出体外,它自由了。
燕宁却失去了自由。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回家过。
该如何才能回去?她已经被捅死一次,才没过多久又回来了,死亡显然是不靠谱的。
毛毛雨刮在脸上尖利的疼,大堂外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脚上的泥,忽然有些想念“陆横”。
他长得好看,一双眸子仿佛蕴着千千寒星,燕宁是个看脸的生物,如果他们不是在这里遇见的,或许她真会喜欢上他。
喜欢是个玄乎的东西,她对上陆横就不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想着想着,心里竟然破天荒的多出一些羞涩。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那只青色的玉镯,它正平静的圈在腕子上,但似乎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燕宁眨了眨眼睛,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在暖黄的灯光之下,她忽然觉得镯子的颜色似乎也没有那么纯净,约一公分宽的玉圈里,混着星星点点的红。
那些红点深深地陷进了镯子里面,颜色鲜艳而热烈,仿佛不是单纯的金属杂质,而是凝固的血点。
她忽然有些手抖,手机拿不稳就要掉在地上,于是她赶忙去接,动作间将手电筒熄灭了,周围又恢复了先前的暗沉。
只有呼呼的风声与雨声。
燕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镯冰冰凉凉的,意外让她的理智清明了许多。
目光掠过大堂内侧,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半扇开了的大门被风鼓荡发出嘶哑的声响,一下一下拍打在她心上。
时间走到了下午两点半,赵玉林进去了好一会儿,她在大堂门口也走马观花的看完了女人的一生,然而管家还是没有出来将他们带进去,这说明陆横说的是真的。
真的有人替他们拦住了管家与陆老爷。
至于陆横说对方是个老婆子,燕宁猜想,或许是那位神婆。
毕竟陆家是真没有女眷,陆老爷就那么一个妻子,还给他又当老婆又当媳妇的,最后死状惨烈,以一人之力困住了陆家整座房子。
在女人的记忆中,陆家并没有那样一个女人,神婆的来历,值得思考。
燕宁定了定神,她当日也找过肉球的下落,只是一无所获,加上时间匆忙,所以很快就离开了。如今看来,她还得折回去再看看。
不过,燕宁决定先去神婆的院子里找找她。
如果真是神婆在帮他们,那么出去的可能性还大些。同时,她也想确定神婆的身份,以及自己上次死后得以回到现实,是不是她硬塞的那个红薯起了作用。
燕宁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如果神婆要救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而是要选择告诉陆横由他转达?
是因为神婆跟陆横更熟一点,所以干脆绕开了她这条路,还是说有其他的隐情在其中?
这一切燕宁不得而知,但是从刚才神婆说的话可以看出来,她是废了大力气才将他们从管家和陆老爷手里保下来的,因而留给燕宁的时间并不多。
她的动作最好快些再快些。
燕宁顺着小道迅速钻进了陆家的后院,此时天上又开始施施然的洒着雨水,燕宁顶着雨朝前快走两步,雨滴打在额头钝钝的疼。
好像要穿过头皮钻进她的脑袋里似的。
这座巨大的府宅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破旧荒凉,燕宁尽可能朝着有遮挡的地方走,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漆红长廊,燕宁不做他想径直踏了上去,眼前的视线也没有那么清晰。她走着走着就觉得这条走廊格外的长,忍不住抬头,却发现,好死不死的,面前正好是那间婚房。
婚房静静地洞开着大门,看起来是等她很久了。
燕宁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这雨水好像一只凶猛的拦路虎,故意引她到这里来的。
燕宁心想婚房就婚房吧,女人发了疯发现床板下有字的正好也是婚房。这么一想,她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该死的陆宅真是处处有陷阱。
冥冥之中有一道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要她一步步解开那些谜团。
燕宁忽然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女人还原而来的,那是不是说明,床板底下的咒语也会被刷新?
抱着这样的念头,燕宁也没有那么害怕屋里曾经出现的鬼了。这里的鬼难道还少吗?如果不早点破开诅咒,她都不一定能瞧见明天的太阳。
婚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木头腐烂的味道,潮湿的褥子上还有厚重的血迹,上面有一块新的印记,正好是那天燕宁月事来了,滴脏被褥之后换下来,要抱去洗的。
她那天被绑回来的时候褥子是干净的,本以为是他们换掉了,原来只是被他们翻了个面。
不得不说,这个幻境也挺会偷懒。
开始下雨之后,天色又开始阴沉下来。因为之前遇过鬼。虽然燕宁嘴上说着不怕,到底还是打开手电筒照明了。
电量还剩29,她得速战速决了。
现在才发现,褥子后面隐蔽处还有一大滩血迹,不过燕宁确实知道它的来历,这就是女人自己折腾流出来的。
丈夫对疯了的妻子很是失望,因此根本就没帮她换洗过被子。燕宁一想到自己曾在这上面睡过,心里就开始有一阵的恶寒。那一大滩暗红色血迹已经开始腐烂长毛了,床板粘连着的地方甚至长出了一颗颗的小蘑菇。
那蘑菇的伞帽上也飘着极细极细的绒毛,被燕宁的手电筒一照,散发着一圈暗沉的光晕。
这是那种老式的雕花大床,重心很低,所以如果要想爬到床底去看,势必会把衣服弄脏。燕宁暂时还不想这么狼狈,因此选择从上面打开。
床板很是厚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或许也就发疯的时候才能突破极限掀起床板吧。燕宁使了吃奶的劲都没能掀开,不由得轻叹道:“要是陆横在这里就好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那原本牢牢贴在木床上的床板,忽然诡异的发出一声“咯吱”。
她废了半天都没撬动的玩意儿,自己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