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心一紧:“那你说了吗?”
他的声音竟然还带了点委屈,赌气道:“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燕宁刚放下心,就听他说:“不过我把你要救我的事情说了。他们很生气,还说要去接唐大夫过来。”
燕宁:“……”这真是猪队友。不过等等,唐?
她蹙起眉,心里顿觉不妙,“来的是唐素清?”
阎仇八顿时失声尖叫,愤愤道:“你知道!你果然和他们一伙的!”
“你就不能好好想想,要是我和他们一伙,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大声说话?现在你也知道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要是乖乖听我的,我能把你带出去。”
他愣了愣,狐疑道:“你当真的?要怎么做?”
“当然是——一起逃出去。”虽然她的逃指的是逃出考场,但阎仇八显然不知道,他只以为燕宁和管家他们闹掰了,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选择,并且主动要燕宁把符纸撕下来。
燕宁探身过去看了看,符文是用朱砂写的,艳红如血,看了让人很不舒服。
燕宁试着用手扣了扣符纸,发现这东西和窗纸粘的格外紧固,她的指甲不长,所以扣起来很费劲,累了半天也只是翘起一个角,而门上大约贴着二十几张符纸,单纯这么撕得话,太费劲,也不现实。
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见燕宁拖拖拉拉的,他不耐烦道:“撕了我就能出来,快撕呀!”
他大着舌头催促不停,燕宁很想凶他两句,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燕宁试着让考场直接把他送出来,但这一点很快就被证明是徒劳地。考场在一些方面的规定很严格,就像之前不让她离开阎家一样。
折腾了约五分钟,燕宁决定先放弃。
她头顶的乌云如影随形地跟着,肩膀的小兽负责捧着蜡烛,以备意外状况发生。
“阎仇八,你如今几岁了?”燕宁一边抠纸一边问道。这兄弟俩的年纪要比她画里看到的大许多,透过略微显光的窗纸也能看到,屋里的大约是个八岁左右的小孩。
他现在反倒怀疑起燕宁来这里的目的,加上燕宁抠了半天也只撕下半张符纸,故而心底疑惑更深,男孩退后两步,目露担忧:“你不知道?”
“我新来的。”燕宁敷衍的应了句,又问:“你知不知道,你之前的房间里,窗台上那盆白玉兰花是谁摆的?”
他却很是莫名,“什么兰花,我房间里没有兰花。”
燕宁搭在门上的手指猛地一顿,她抬起头,“没有吗?”
阎仇十很肯定地说:“没有。”
燕宁将手收了回来,默念考场快点把兰花送回来,可是没用,或许瞬移的功能不适用在有生命力的物件上,于是她打算自己去拿,刚一转过身,视线中忽然多出一个灰袍女人的样子。
来人的样貌她从未见过,但打心底里却隐隐觉得熟悉,好像上辈子就和对方有着不解之缘一样。
但陆横暂时还没有把她本来的记忆还回来,所以她目前还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然而对方却是认识她的,并且很主动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燕宁心里慢慢爬上一层防备,于燕宁而言,这里会对她表达出熟稔的就只有场外工作人员,结合之前陆横所说,对方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唐素清?”她把蜡烛从小兽手里拿回来,小兽摸不着头脑,歪着脑袋瞅了半晌。
女人很爽快的应了,她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走一步顿一步的,额外还得咳嗽两声,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速度,没多久就到了燕宁身边。
对上她警惕地眼神,女人微微一笑,说道:“原本在云海市就该和你打招呼了,没想到拖拖拉拉直到现在才有功夫。”
云海市?燕宁皱起眉,她没有任何印象。
燕宁将蜡烛举到眼前,透过火光打量着眼前的人,对方的面容映在烛火之后依旧明晰,她身后散发着一圈浓郁的金光,同白玉兰花之后的差不多,但要更明亮,飘摇的鬼影被光芒照射到,纷纷四散躲避。
她身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干净,空气里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即使天还是暗的,但于她没有任何的影响,反倒是燕宁,持续不断的感受风吹雨打的感觉。
看到这里,燕宁已经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她攥紧另一根蜡烛充当武器,即使这个动作有些滑稽,但目前来说这是她唯一的武器。考场抠门的很,就是一把弹弓也不肯施舍给她。
唐素清的视线下滑,先是挪到她的胸前,继而看着她的手腕——陆横送的镯子并没有被衣服遮盖住,“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燕宁尽量使得自己不动声色:“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你。”
样子也就算了,至于婚服?孟宁穿着婚服要嫁给谁?陆横这王八蛋,就是给资料也得给的全一点。
“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了。”
“所以你来的目的?”燕宁指了指自己,“我大概知道你非常讨厌我,虽然我的确记不起曾今的事情了。”
“你想通过考试吗?”
对方的神情非常自然,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燕宁警惕地望着她,“来参加考试的,有几个不想进入阴司?”
她却摇摇头,“你以前曾说过很讨厌这里的,你告诉我,这里腐朽、落后、一成不变,陈旧的流程运作了近千年,枯燥乏味,你甚至说自己活腻味了,想求新,求变,然而却四处碰壁……”
“那天你找到我,说你想变法。”
那时候的孟宁离经叛道,刚坐上组长交椅,就迫不及待地想把老一套的规矩改掉,阴司十个局长虽然不管事,但也不会容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长随意触动底线。
“可最后你失败了。我始终忘不了那天那么耀目的月光,阴司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我已经习惯了光明,骤然见到黑暗,我心里也生出很多向往,想让你带着我多留会儿,可你却说,你要走了,再次见面或许是几十年后,或许是百年后。”
唐素清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燕宁带她到了人间,拍着她的肩膀说,加油好好干。
那时她还不懂对方的眼神。
虽然时至今日依旧没懂,但她确实听取了对方的意见,自上位之后,她就联合阎仇十,对阴司进行了毅然决然的大改造。
燕宁想要回去,阎仇十也想她回去,可唐素清却不愿意。阴司能有今天,全是她跑上跑下废了不知道多少劲才促成的,阎仇十有私心,她当然也有。
能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孟宁曾经做过的事情,燕宁心里忍不住泛起层层触动。或许她以前和唐素清或许曾经是朋友,就像和孟姜一样。
“你是说,我……孟宁曾经上去过?”
到目前为止,她也了解了几条阴司的规矩,很明显,肚子上去是违背纪律,是不被允许的。可她不仅自己上去,还带着别人,燕宁忍不住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原来她从那时候就已经在规则边缘试探了。
唐素清应声道:“还不止一次呢,就连阎处,也被你拉上去许多次。”
“阎处是……”
女人捂住嘴,很惊讶的笑了。
“你的上司,你忘了吗?”
阎、阎仇十?燕宁再一次呆住了。
不愧是她,真是绝了。
同样是帮人作弊,唐素清一点也不像袁绍均那样胆怯,在她说出想要回去之后,甚至明目张胆的告诉燕宁怎么才能瞒过上面的监察。
燕宁不得不开始审视陆横敌视唐素清的用意。
“可是他们不是能看见嘛?你就不怕……”
“不怕。”她笑得十分幽默,“这事儿我常干。”
燕宁:“……”所以不只是她,唐素清也喜欢在规则边缘试探。她有足够理由怀疑,当初自己之所以丢了工作,一定是玩脱了。这要是换了现在的她,有这样一份稳定工作都不知道该有多乐呵。
唐素清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燕宁连忙摆手:“不,我想。”
唐素清显得有些失望,她的视线落到燕宁手腕上,愣了愣,旋即淡声道:“没想到他把镯子也还给你了。”
燕宁下意识将手放到背后,尽量不动声色地问:“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保管吧。”唐素清摊开手,“我不会帮你,既定的考试规程,我必须要走,不过我可以简单的告诉你,想出去,只需要把阎仇八杀掉,他的身体里藏着一本通行证,拿到了,考试就会结束。”
闻言,燕宁忍不住好好打量了两眼,“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上面问责?”
女人只是斜斜的挑眉,“告诉你又如何,你千万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我不会念在往日情分放水。”她俏皮的指指天空,“他们可都看着呐。”
他们是谁,二人心知肚明。燕宁微微笑起来,“这个考场,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唐素清站直了身体,轻轻咳了两声,“不知道,但是听说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