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见的是，背后陆横拧起俊眉，他的右手结了个印，只待队长一动，就将他原地击倒。
队长揩了揩额头不存在的汗——他也很为难啊，“不瞒您，的确是袁队这么说的。”
“怎么办，要听他的吗？”燕宁不想照做，就抓住陆横的手，把他拉远两步，“我想先去找孟姜，然后回去。”
陆横点点头，对她笑了笑，“那就去找。”
燕宁摸了摸下巴，眼神瞟向巡逻队长那边，示意：人还在那里。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以为意。
队长忍不住出言阻挠：“姑娘，你想见什么人，我可以帮你找来！”
“你知道我的脾气。”陆横嘴角笑容没有一丝温度：“我想走，你拦不了。”
队长一脸为难，“大人，您别叫我难做，您知道的，您的一举一动，阴司上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胡作非为没有好处。”
陆横咧开嘴，“是我离开阴司太久了吗？什么时候你也能威胁我了？”
二人之间虽只是口角，但燕宁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她的确不想在阴司长留，但这不代表她要惹事生非，正如队长所说，闹事之后需要承担后果。这后果陆横敢担，她却不敢，尤其是被阎仇十敲打过之后。
燕宁看着梗着脖子的巡逻队和一夫当关的陆横，无奈的插入二者中间充当和事佬，说：“能把袁绍均叫过来吗，我当面和他说就是。”
陆横说要见袁绍均，他们不敢拦，但也不敢去叫人，只说回去才能上报，在原地上报不了。
陆横自然不识任他们摆布的性子，燕宁对这点不是很感冒，但既然陆横坚持也就顺水推舟由他去了。
眼见僵持不下，燕宁忽然想起自己还记得袁绍均的号码，就试着管队长借了借手机，队长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尴尬得很，燕宁肯服软，他当然愿意，只是连他都没有袁绍均的电话，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
对上他的猜疑，燕宁不可置否，按动了免提键，电话那头接的很快，袁绍均似乎很忙，沙沙卡了好几下，他的声音才算正常的传来。
“袁绍均，我在燕宁。”
那边顿了顿，环境忽然安静了一下，燕宁听到他小心关好房门的声响，然后他才继续道：“你怎么会有阴司的号段，还是巡逻队的，你和他们打起来了？”
由于外放，袁绍均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队长耳朵里，只见他的表情就如同打翻醋坛子一样酸爽。
燕宁应了是，又说：“我考完试就出现在办事处门口了，办事员要我坐船来阴司，我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你过来看看吧。”
袁绍均似乎有些为难，燕宁隐约听见房门被人打开，好友裴如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老袁？谁打来的？”
燕宁顿时明白他在干什么了。
于是她直接道：“过来一趟吧，陆横也在这里。”
袁绍均又干脆又憋屈地应是，他本来还很扭捏，决定之后也没拖延，电话挂断之后几乎瞬息之间，他就出现在了小摊前。
陆横要搞事情的话，这里的几个人都受不了。
队长自称徐惊，打着招呼道：“回大院里再说吧。”
巡逻大院离这里不远，朝前面走两条街道就是，大院中间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石雕白泽，单单一看就令人望而生畏。
正门铁栅栏泛着森森寒光，里面停了一些自行车。
门卫室看守的老大爷很快就给他们开了门，勾着腰对她笑得很和善。
队长把摩托车停好，燕宁跟在他们后面，头一次体会了大摇大摆进办事大厅的感觉。
前面几次虽然也去过，但都是作为目击证人去的，本身自己就受过惊吓，不像这次，感觉纯粹是去观光。
在陆横的强烈要求下，队长找来了一个女办事员，二人进了袁绍均的独立办公室，几乎可以说是如沐春风的进行资料统计。
按照袁绍均的说法，燕宁现在的确是黑户，而因为阎仇十他个人的原因，燕宁的资料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配齐。
燕宁觉得她如果想要回归正常的生活，就必得拥有户籍系统里的身份，所以她十分配合对方进行登记。
女办事员是个娃娃脸，笑起来很温柔，胸前工作证上贴着一张红底的一寸照，下面是员工编号和姓名。
这个女人叫做陈圆圆，同样温柔的名字。
陈圆圆掏出一块平板，燕宁注意到是最新版的果子牌平板，不由得觉得十分魔幻。
“你叫燕宁对吗？”
“……是的。”燕宁在燕宁和孟宁两个名字件咀嚼了许久，才出声应承。
“嗯……生于1995年6月18日，属猪？”
“是的。”
注意到燕宁盯着板子不放，陈圆圆停下手指，一双小鹿眼眯成了弯儿，“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上面的物件儿在下边也能用？”
燕宁点点头，手指忍不住在平板边缘摩挲了两下，其实她早就想问了，阴司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很奇妙，不管是办事大厅里的电脑，还有户籍系统，巡逻队长骑的摩托，身上的队服，办事大厅的各类摆设，当然还有面前的电脑。
上面的一切都是依靠电线和网线实现的，然而她仔细看过了，阴司并没有敷设电线，所有的照明全是靠自然地灯，当然也没有网线。
办事员能够使用平板，那么电力从哪里来？信号又从哪里来？
陈圆圆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平板摄像头附近区域感应了一下，燕宁凑过去一看，屏幕上方果然出现了她的所有投胎转世的记录。
密密麻麻一大串，无法想象这样庞大的数据该由谁来维护。
陈圆圆很快就在系统里录好了她的数据，并说按下确定之后，外面的机器就会自动吐卡。
“身份证是很重要的，我们全靠上面的数据来统计这个人行了哪些恶，是否需要在下一世进行惩罚。”陈圆圆顿了顿，说：“以后你可得保管好了，在阳间它不会主动出现，实时数据都会传输回阴司，等进入办事处范围内，它会自动凝成实物状态，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你们这样搞，出过错吗？”
“肯定有。”陈圆圆很无奈的笑了，“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逃过监管机制，或是私下做了寿命买卖的黑户，还有另一部分，是地府未被统计的恶鬼精怪。”
燕宁开玩笑似的说道：“他们都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交易，看来监管机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为什么不能在源头就终止交换寿命的极致？”
陈圆圆更无奈了，“我也想过，但是这个机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是天道。”
燕宁愣了一下，“天道？”
主管轮回的阴司都被人搅成这个样子了，天道还能发挥什么余热？
陈圆圆看了她一眼，慢慢说：“末法时代，灵气稀薄，神灵陨落，天道慢慢失去对这世间的掌控能力，有十兄弟顺应最后的天道，建立阴司十处，这才堪堪将轮回保住，不致使得人间大乱。”
他们在屋里还没讲完，燕宁就留在外面和陈圆圆聊天。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顿时奇道：“十兄弟？我听说阴司现在有十处，就是他们分管的吗？”
“嘘嘘——”她问着问着就忍不住提起了声调，吓得陈圆圆立马捂住她的嘴唇，“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敢大声乱说，他们都能听见。”
“阎处他们？”燕宁觉得惊讶，却又能解释的通，都能设计出那样逼真的考场来选拔考生了，还有什么事情，会是阴司做不到的？
“是呀，权限不一样，对阴司的掌控能力也不一样。就像阎处他们，只要他们想听，就能听到阴司发生的一切事宜，就像我们，虽然能查看身份证，但也只能知道岗位相关信息，再往里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燕宁挠了挠下巴，疑道：“比如什么？”
“比如运势，比如与他人牵缠纠葛，比如下辈子的命道，我们办事员只能给个大概方向，具体还得上面的批。”
燕宁又想到了之前唐素清与她抱怨的话，“我听说阴司改制就发生在这几十年间，那么以前的阴司，是如何运转的？”
这下可真把陈圆圆给问倒了，她一瞬间无言以对，嗫嚅着唇说道：“这，我也才来十多年呢。”
燕宁又问了一些关于阴司架构的事儿，直把陈圆圆问的摇头晃脑头晕眼花。
燕宁看的暗暗发笑，确定自己没什么想问的了，就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最后她几乎是逃似的出了办公室，燕宁又在袁绍均这里坐了会儿，起身去了他们的审讯室。
袁绍均并不会来这里，只是每个大院都会给他留一间办公室。作为天地间仅存且被天道承认的神兽，它责无旁贷地担起了司法重责，虽然这货平时都在上面，整天和裴如玉混在一起，做了阳间的特殊顾问，整天没个正形，但在下面极受尊重。
知道这么多以后，燕宁越发想在自己离开阴司之前，为裴如玉争取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