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愕然，她摸了摸口袋，里面一分钱也没有，陆横显然也不是会带现金的人，他离开这里太久了，跟不上时代潮流也会死正常的。于是燕宁主动提出说不买了，她不想太引人注目。
女人却像是很想做这笔生意，她想了想，拦住燕宁，又从等下取出另一个刷卡器，“其实咱们这里也是可以用信用分期的，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寿命当做手续费。”
燕宁也没想那么多，随口道：“怎么分期？”
女人笑地像只老狐狸：“金额是两百块，你可以划两百年寿命给我，再付五十年的手续费。”
燕宁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女人等了一会儿看见燕宁眉头还是皱巴巴的，只以为她和其他人一样抠门，顿时不耐烦道：“这位大人，我看你衣着也挺不错的，寿命肯定要往几千走，我这加上利息也不过区区二百五十年……”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这么抠门？
可这根本不是抠门的问题，且不说她能不能活到两百年后，单说利息，这也太高了吧，二十的利息，就只比高利贷低一点点了。
女人这明显就是把她当做什么也不懂的肥羊砍。
燕宁也不想跟她计较那么多，买不起不买也就是了，这样类似的事情她以前没少干，因此这回她也很坦然的走开。
陆横倒是还站在摊子边上，十分干脆的伸出手，眼看着那根手指马上要贴到机器屏幕上，燕宁赶紧抓住他的胳膊。
她把人扯到一边，目光留意着女人那边，对陆横轻声斥道：“喂，两百五十年寿命，王八都活不了那么长，而且这镯子成色又不好，你干什么做冤大头！”
女人也很不高兴，“姑娘，这真的不贵，大人，买样东西能哄得媳妇儿开心，不亏的。”
燕宁平时也见多了为了卖货使劲卖货的摊主，但陆横和她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尤其是见到陆横面上透出些动容，她就更不自在了，连解释的心思都淡了，说着就把人往外拖。
这时候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狗叫声随之传来，有男人大喊：“主干街道，禁止摆摊！”
女人顿时脸色大变，连推销也忘了，连货物带小马扎一齐抱回屋内，女人进屋去不久，又跑出来拽着燕宁的手正要往里拖。
而这时候巡逻队已到跟前了。
“王婆娘，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不仅摆摊，私下还搞寿命交易，你们两个，他们刚才有向你们推销吗？”
队员生的人高马大的，深蓝色制服，头上戴着圆顶的猫，胸口背后绣着阴司巡逻队，腰侧还有一个小包囊，手里捏着警棍，脚下蹬着马皮靴。
看那一身正气凌然的气势，的确跟阳间的没差了，要把肖剑放到他们面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女人连忙道：“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哎哟我的大人啊，我王婆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可不能这样说我，我王婆向来有口皆碑的。”
这会儿拍着胸脯说自己老实本分的王婆十分信誓旦旦，燕宁忍不住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王婆，我哪能不知道你呐，只不过我现在问的是他俩，不是你。”巡逻队微笑着说，话里却十分严厉，暗暗带着警告的语气，“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隐瞒，我们向来公平公正。”
他把字音咬的极重，王婆忍耐不住打了个哆嗦。
燕宁正在考虑的时候，王婆看她神色不对，连忙把人往屋里拽，“各位领导，门口怪热的，咱们不如进去一边喝茶一边说。”
骗谁呢你，这里的天气不冷不热最为适宜，更何况天上根本没有太阳，那是阳间才有的玩意儿。
队长打了个哈哈：“公务在身，今儿还有十几家要去转，就不耽误了。”
“敢问，寿命交易会对原主人有损伤吗？”燕宁向队长鞠了个躬。
对方向他投来一抹探究的眼神，然后说道：“去办事处进行的寿命交易当然没有损伤，线下私自交易未进阴司户籍系统，长此以往，会多出许多突然死亡和生死簿上按理死去的人，这些人没有户口，也没有条约能牵制，只有等闹出事来，我们才能将之抓获。”
他说这话时神色清正，掷地有声，燕宁点点头，听得对方又道：“杜绝非法交易，乃是阴司所有住民应遵守的典范，看你貌似什么也不懂，你分属哪片区，哪个大队？阴司住民行为规范和公共守则看了吗？”
燕宁：“……”
她艰难地点点头，道：“稍后就去看。”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说阴司已经改制，但能改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队长神色严峻：“行了，也别稍后，你跟着王婆一起和我回办事处，我一起给你们提供司法教育了。还好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你的同伴就把寿命转过去了，这是万万不可取的，你把身份证拿一下，我查查你的属地，看看到底是哪位这么不负责，倒要叫他吃个挂落。”
队长一边在本子上登记王婆的违法事项，一边仔细叮嘱着她，端的是十二万分的耐心，比之之前那个办事员不知要好上多少，然而燕宁支支吾吾许久，都没能掏出证件。
掏什么？办事员只给她一张红色船票，并且由于她是自己坐陆横船来的，所以这一路都没人查她的票据，虽然初来乍到，但她确信通行证是通行证，身份证是身份证，阴司的身份证应该是黑色的底，白色的文字，上面的芯片记载全部生平……
队长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他见多了黑户措辞狡辩的样子，见此情状哪能不明白什么？只是他看二人眼神清正，终究存了分不确定地问：“没有证？丢了？”
他顿了一下，眼神看着陆横说：“如果是刚拥有阴司住民身份，暂时还没来得及办理身份证的话，可以提供相应文件，可要是什么也提供不出来，那么不好意思，请和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燕宁对这个世界全然陌生，照理说孟宁也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可她回来之后零星半点的记忆都没能跑出来。
“当然是带回巡逻队，校验身份，如果确定是黑户，那么就洗去全部记忆，留队改造十年。”
这可不就是拘留吗！燕宁睁大眼睛，“这是谁定的规矩，阎仇十吗？”
“嘿我说妹子，阎处的名字哪是你随便叫的？”
巡逻队长满脸的不高兴，他个字比燕宁高，浓眉吊眼，鹰钩鼻，唇部又厚又硬，下巴还有没刮干净的胡须，走过来的时候有十足的压迫感，燕宁这才注意到他其实是个很凶的面相。
这样想着，她连忙斟酌着用词改口，“不是阎处的话，那就是唐素清唐大人吗？”
唐素清倒是和她提起过改制的事情，看袁绍均的态度，对方的权利多半是大的。
队长没来得及否认，背后的陆横倒是攥起她的手，低声说道：“是袁绍均。”
燕宁瞪了瞪眼，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是他？”就袁绍均那吊儿郎当的样儿，说他只是挂了个名还差不多，然而看着巡逻队长不善的眼神，她默默把后面半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没想到他表面看起来不靠谱，实际还是个挺本事的人。
燕宁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横看着她，笑了笑，补充道：“神兽白泽天生就能看穿人心，能知过去未来，又因为……乃是阴司维护秩序的最好人选。”
他含糊了几个字眼，燕宁没太在意，倒是队长多看了他两眼。
这会儿说的也差不多了，看燕宁的样子也拿不出证件，队长向手下使了眼色，就有队员抛了个抓狗的圈圈出去。
那圈很大，套上去的时候还有不少空隙，但女人就像被拿住七寸一样，一动不动呆立原地。
陆横解释说：“缚药圈，指向性的法宝。”
队长眼中透出一抹凝重，“看来你们两个也并非什么也不懂，既然拿不出证件，怎么着，是要哥几个绑回去，还是一起走？”
“等等，他是有证件的。”燕宁指了指陆横，尽管已经过期了，正巧陆横右手就握着，她很自然地从陆横手中拿过递到队长面前。
看清证件制式之后，队长微微一怔。
他的身份证的确不是这些年已推行好久的模样，队员看了只以为燕宁拿假证推脱，队长却是能明白的。
队长连忙拦住手下，话里也带了几分不确定，“敢问阁下可是陆横？”
燕宁点点头，“这上面不是写着吗？”
陆横没说话，只负手站在一旁。
队长蠕了蠕唇，艰涩道：“大人，您暂时需要去队里几天，等我请示了上级之后才能离开，至于您身边的这位……”他仔细盯着陆横表情，确定对方没有生气才接着说道：“也要随我们去住几天，您也别怪我们，是袁队的意思。”
“袁队？”燕宁忍不住问道：“是袁绍均让你们这个干的？有没有搞错？”
袁绍均摆明了是知道她要回来的，甚至进考场的事情也是他负责通知，对方没理由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