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将一块肉条码回陆横小腹,他就要拍一次掌。
时间被无意义地拉长,燕宁的心也好似被分成好几瓣,随着一条一条浸入寒潭,漫天的冷意将她包围的紧紧的。
她收回之前对陆横的偏见,这是个狠人啊。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忍住这样的痛苦。
如果他嘶吼出声,赵玉林或许还不会这么残忍。
陆横双唇好像被灌了强力胶水一样紧紧粘合着,一声不吭。
这让赵玉林觉得很是无趣,他又划拉了一会儿,最后干脆直接的扎进了陆横的胸口处。
伴随着皮肉割裂的沉钝声响,他的肚腹破开一个大洞,红色鲜血好像不要钱似的从他的心脏喷射而出,喷了赵玉林一脸,也把绿草染成了红草。
陆横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他就这样死了?
他就这样死了!
赵玉林伸手在陆横肚里做了个掏东西的动作,只捞出一些肠子和其他不成型的器官,顿时可惜的啧了两声。
天空中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穿过密集的树冠洒进林子,浇地人浑身湿漉漉的。
阴沉的天空偶尔有闪电划过,撕裂天幕,有闷雷的响动传来,整座林子都好似要被震起来。
燕宁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任凭雨水打在脸上,也丝毫不闪躲。
陆横会像她一样在现实中复活吗?
赵玉林张狂的笑着,伴随着雷声轰隆咆哮而来,刺得她耳里鼓膜泛疼。
她记得自己死的时候惨叫不止一声,她那时候对“陆横”有怨有恨,有不甘有不可置信,然而此刻死去的陆横却一句话都没说。
他是如此安静的赴向了死亡,就好像这是一个已经被人安排好结局的剧本一样。
陆横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难道说他确信自己死后一定可以回现实吗?那为什么他之前还会对管家感到惧怕,还要试图逃离这里,甚至被鬼打墙困扰?
燕宁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寻找孟姜的冲动,她当时分明应该让孟姜也查查陆横寿数的。
赵玉林的笑声还未停歇,他让灰衣仆人站到一边,自己绕着陆横的尸体转圈,一边转一边还踢他踹他。
人刚死不久,尸体还是柔软的,陆横的手脚被他翻来覆去的搅—弄,就好像一个牵线的木偶一样。
燕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五点零五分。
糟糕的是,手机电量已掉到了百分之五,随着燕宁解开触屏,发出一声嘶哑的“咻——”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燕宁忙按住音量键,然而已经太晚了,赵玉林已然朝她看了过来。
——这天杀的手机怎么老是在关键时刻没用!等她回去一定砸了买个新的!
来不及多想,因为赵玉林已经到了跟前,他五指成爪,朝燕宁的咽喉抓了过来。
耳间是他拨开碍事树枝的响动。
燕宁猛地打了个滚,堪堪躲过他这一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赵玉林一击不成又来一击,他同情的看着燕宁,似乎还在惋惜有一个生命的流逝。
“等等!”燕宁喝止道,在林间笨拙的闪躲着:“我只是路过!”
赵玉林看起来就是把这个当成了猫抓老鼠的可笑把戏,他的眼神还带着怜悯,“那又怎么样,你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肯放水就说明有戏了!她可以借此问问赵玉林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她有预感,这将是她逃脱陆家村的关键。
燕宁眼前一亮,借着空挡喘了口气,顺便瞄了一眼那俩灰衣仆人。
仆人们站立原地,表情呆滞。
赵玉林并没有打算召唤他们对付自己,很显然赵玉林对自己很有信心,坚信燕宁一个柔弱女人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你是本地人吗?我以前也来过这个村子,可是并没有见过你,你那时是出去了吗?”
有镯子在手,她并不很怕,燕宁像条泥鳅一样躲避着,高声试探道。
却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他的神经,只听他大吼一声,吼得人心神不宁脚步错乱。
燕宁只觉得喉间有一股腥甜漫上,要不是她嘴巴闭地快,差点就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甚至只是站在原地那么吼了两声,燕宁就差点摔了个跟头。她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明显加快速度追逐的赵玉林,这是磕了什么药啊,大力水手的菠菜吗?
四周的树叶随着赵玉林的吼声簌簌而下,盖了燕宁一头,给她披上一件滑稽的绿叶斗篷。黑鸦也被吓了出来,扇着翅膀飞的更远了。
把那身叶子衣服抖掉,燕宁一个不注意,被掉下的树枝砸了个正着,燕宁吃痛,倒吸了口凉气。
嘶——
陆横跟赵玉林有什么仇怨她不知道,但是她确实是没惹过赵玉林,对方这么想杀死她,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孟宁了。
“孟宁是你什么人!”不再犹豫,燕宁大吼出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赵玉林反问说:“什么孟宁?”
难道他不知道孟宁,燕宁忙道:“你母亲就是孟宁的替身!”根据孟姜的描述,正是因为孟宁死了,所以陆老爷才会把他妈找来的。
赵玉林脸色微微一变,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比她好不了多少。他眉头微皱,揪住了燕宁的衣领:“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
燕宁心里也受到不小的震动,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将自己见到过的女尸的影像,与床下的日记都复述了一遍。
赵玉林接收到信息之后,神情猛地一变,一瞬间,他也忘记了要收走燕宁的小命,松开了那只钳着衣领的手。
他捂住脑袋,发出一声极刺耳的嘶吼。
很明显他的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燕宁试探着拉开二人距离,他紧蹙眉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气氛一瞬间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死寂中。
“杀……杀了他……终结……”赵玉林慢慢从嘴里吐出几个不成调的字眼,被雨持续浇灌着,他的情绪似乎冷静了几分,缓缓转过头来,将目光放到了燕宁身上。
被紧紧注视着,一股莫名的悲凉自燕宁心底升起。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锁定了,无论从哪个方向逃跑都能被抓住。燕宁在内心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最后得出可能性或许是零。
她狠狠地摩擦镯子几下,希望它能如之前那般发出红光,然而那块肌肤已经红的发痒了,镯子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燕宁心乱如麻,而紧跟其后的赵玉林已经不打算再放水了,她不小心把自己玩脱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先被镯子摆了一道。
赵玉林咧开嘴,露出几颗白的出奇的牙齿,那牙齿看起来锋利无比,就好像野兽的獠牙,微微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眯了眯眼睛,从鼻尖喷出一股浊气,如同子弹射出一般朝她本来。
燕宁双眼不由自主的睁大,她想要在他扑过来之前就跳到其他地方,然而她刚跃至半空,就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将她扑倒,随后钳制了她的喉咙,一把将她整个人都举了起来。
燕宁在心里怒骂一声,然而下一秒,她再也无法想那么多,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赵玉林锁住了她的喉咙,似乎连气管也掐住了,肺里进气少出气多,燕宁小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她伸出手想把赵玉林推开,但她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滑稽的在原地做着上抬又垂下的循环动作,她那点小小的力气,在发狂的赵玉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对方愿意,他可以随时随意将她撕咬成碎片。
抓着她的还是人吗?
“放……开……我……”
燕宁挤出几个垂死的呐喊,她只觉得喉咙那双手越掐越紧,鲜血好像不要钱似的逆流而上,充斥填满她的整个脑袋。
燕宁的四肢出于本能的颤抖着,嘴歪眼斜,身体发凉,开始显露出窒息特有的死亡特征。
她一时竟无法描述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真是……有点可笑呐。
孟姜说自己……可以活到七十的……
她还没来得及跟好友一起游遍云海市,还没来得及烧对方最爱吃的糖醋里脊,还没来得及她这些年在津城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财产转移,还没来得及把下月的花呗还上,她就要死了。
就……又要死在这里了。
这次死掉,她还会在现实复活吗?
她都快要死掉了,为什么镯子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横”真要见死不救吗!
稍后在黄泉路上,她会碰见刚死的陆横吗?
脑里冒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意识慢慢从脑海里抽离,脑子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各种不可名状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进了脑子里,思绪就好像雨后的春笋一样。
燕宁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炸开的烟花。
时间似乎慢慢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周围的所有景象都变得清晰而深刻,恍惚间,燕宁可以看到天光放亮,绿芽从枝丫顶端忽的窜出,飞鸟扇动翅膀于林间翱翔……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将她深深包围。